第2章 墓志铭

青石板上是绿油油的苔藓,两边是郁郁葱葱的落叶松。

风很凉,吹在脸上,凉在心头。

这里是北山,所有想城人的第二个家。

这里埋葬着曾经最亲的人、最恨的人和最爱的人。

此时不是祭奠的时节,来扫墓上坟的人屈指可数。

秦于安走到一处角落的墓碑前,捡起树枝扫了扫地上的灰,一屁股坐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支烟,都点上后,一支叼在嘴里,一支放在墓碑前,说:“在哥,我来看你了,你最喜欢的利群。”

冰冷的石碑上镌刻着少年的名字,一方窄窄的黑白照片中,是他旧时的模样。

曾经最熟悉的他长眠于此,任凭叫破了喉咙也喊不回他的回眸。

烟雾缭绕中,秦于安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晚夏。

六月,想城的开学季。

想城六中拉起了大大的横幅,上面写着:欢迎高一新生。

能来六中,秦于安足足在家里财神爷画像面前求了七天。

他妈发现后劝他去大庙求求菩萨。

对此,他有自己的一套说辞:能当上财神爷,好歹也是个文化人。

不知是文曲星受了贿赂,还是财神老爷子深受感动。

秦于安以远超分数线三分、全校排名倒数第二的优异成绩成功被录取。

六中在想城并不算什么一等一的高中,而是常年霸占着“老二”的位置,不像某部小说里的“振华”那样牛波。

不过总算没考到最差,对此,秦于安很是满足。

那段时间里,他心里就像吃了蜜蜂粑粑那样甜。

“这个啊,欢迎大家来到我的班。

我叫曹景参,你们班主任,教你们地理。”

讲台上,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环顾了下西周,从嘴角里硬是挤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此时,曹景参眼中的他们,像极了一个一个的大萝卜。

面对台下的鸦雀无声,他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说:“同学们都上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大家也都认识认识。”

“同学们好,老师好,我叫曹嘉幸。”

“同学们,老师好,我叫薛含。”

“同学们好,老师好,我叫秦于安。”

……大家有样学样,匆匆上台,匆匆下台。

生怕曹景参和下面的萝卜们吃了自己。

第一天开学,学校不会开课。

做完自我介绍后,曹景参按大小个分了座位,便放了通校生的假,住宿生则去新寝室熟悉环境。

寝室的第一个夜晚有些难熬,秦于安看着头顶脏兮兮的天花板,第一次感觉到想家。

曾经有个伟大的思想家说过:最难熬的夜是第一次住寝室的夜。

后座的王鹃捅了捅秦于安,说:“同学,扔个垃圾。”

秦于安说:“你可以一次性都扔完吗?”

王鹃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紧接着撕下一张白纸在手心里揉了揉说:“谢谢啊。”

秦于安个子不算高,被分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除了一个哑巴同桌,和他最近的就是垃圾桶。

算上揉白纸这回,这是一上午内王鹃让他扔的第十次垃圾。

秦于安心想:“有病,忘带药那种。”

有那么一瞬间,他萌生了一脚踹碎垃圾桶的想法。

甚至心里燃烧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把王鹃囫囵个的揉成团子扔进垃圾桶里。

王鹃是个自来熟,三两天的功夫就和周围同学打成了一片。

坐在前桌的秦于安更是被“青睐有加。”

和她大大咧咧的性格相比,与她同桌的薛含倒是和秦于安的小哑巴同桌有一拼。

两个人都是不怎么爱说话,活脱脱像个“闷罐子。”

这也是处风景。

每天秦于安和王鹃两人打打闹闹,他们的同桌却总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他们表演。

只一心做观众,从不参与其中。

听到了有趣的事,也只是浅浅笑一下。

对此,秦于安对两人的评价则是:一个文静好学生,一个哑巴葫芦。

他自己这人则属于渐变性格,开始时是个文雅君子,慢慢就成了爱笑疯子。

你可以想象他是一个古板的老夫子,讲着讲着圣人经。

突然扔了戒尺,戏谑的看着你说一句:你好骚啊。

慢慢他对薛含就莫名提起了兴趣,安静的女孩对他很是有吸引力。

她额头被刘海遮住,长长的落马尾自然搭在背脊,白皙的脸上戴着副毫无违和感的粉红边框眼镜。

爱穿牛仔裤,爱穿两色的衣服。

平淡无奇的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一个月。

在周五这天的班会上,曹景参提到了要分文理班的事情。

这个消息对于刚刚建立起的班级友谊来讲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大家刚刚熟悉,就要再次分开到一个新的环境里。

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件不太友好的事情。

秦于安说:“妈,学校要分文理班,你说我是选文科还是理科?”

他妈说:“你,还有选理科的想法?”

张萍看着儿子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他这个傻儿子,自初中起,就是严重偏科。

文科一类好的离谱,数理化却能和倒数几个比肩。

按他妈自己的话来说:“这小子,算个二十加十六,都要拿计算器。”

秦于安说:“妈,我觉得你在嘲笑我。”

他爸说:“儿子,别那么说,你妈这人没啥优点,就爱说实话。”

夫妻俩对视一眼,又是阵大笑。

秦于安也很无奈,毕竟这是不争的事实。

文科和理科,似乎也不是他需要考虑的。

理科不好这事,秦于安自己也很无奈。

无论怎么绞尽脑汁的努力,成绩总是不理想。

他初中班主任教数学的,觉就得是秦于安是对他有意见,为这事还专门找他谈了很多次。

后来干脆,晚自习时,他班主任就搬着个板凳守着他学数学。

即使如此,中考他还是没及格。

星期一的晚自习,曹景参拿着名单走了进来,说:“把笔放一放,班长来念下大家新分的班级。”

这次没了以往的叽叽喳喳,众人全都屏气凝神的听自己的新去处。

六中高一十西个班级。

一到七是理科班,八到十西是文科班。

除了薛含几个能留在本班的,大部分都去了新班级,这其中就有秦于安。

曹景参让班长念完名单后就开会去了,早己躁动不安的萝卜们没了约束,自然闲不住。

那时手机要上交,王鹃几个人就让关系好一点的都在笔记本上留下了QQ号。

有些感性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吵着不想被分走。

每个人选择要走的路都不同,所以半路要分道扬镳。

似乎本就是一场策划好的离别,我们总是难以接受,我们又必须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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