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久不见

“林又又,听说你明天要参加游行?”

“嗯。”

裕华高中部。

餐厅里的人不多,随着校外人群游行示威渐行渐近,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下他们孤零零一桌。

“你真去啊!

英雄请受小女子一拜~”女孩边说着边向一旁的男生拱手作揖。

男生低垂着眼皮,心不在焉地回答:“免礼。”

“你们这次都有哪些组织啊?”

“海洋污染、环境保护、女性堕胎权、动物保护、反征兵、反麻药、反采矿、反枪支、反降薪、素食主义……………”愣神儿片刻,耳边说话声渐渐清晰起来。

林晚听着桌上两个人谈话,男生叫林叒,女生叫李乐怡。

一个是她弟弟,同父同母但关系算不上亲近,另一个是林家收养的女孩,虽没有血缘却算得上他们姐弟之间的和事佬。

他们讨论的大概是阿克勒全国罢工大游行。

大约是………十三年前。

林晚习惯了这种随时随地的魂穿画面,她嘴角微微噙着笑,默默看两人聊天。

“慢着!”

女孩皱了皱眉,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儿的地方,扭头对视林晚一眼。

看得她心里莫名心虚一下。

没得到回应,李乐怡又疑惑地转头看向男生:“素食主义者?”

“嗯。”

“那,你们一起吃素?”

“哼哼”,面无表情的男生蓦地勾了勾唇角,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画面,冷笑一下:“吃素食主义者可以,吃素~不行。”

“噗嗤~哈哈”林晚忍不住捧腹笑出泪来。

要不说当局者迷呢,十三年前她可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笑什么?”

冷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啊”林晚顿时愣在原地。

林叒冷着脸向后一靠,抱起胳膊一副鄙视的姿态看她,“整日里舞刀弄枪玩儿沈辞,你能不能干点有意义的事儿?”

林晚脑子轰然懵了几秒:“玩儿沈……您算是让我长见识了,听说过花木兰替父从军,还没听过送保镖去军校代课的,不是,我太好奇了,您能分享一下您的心得体会吗?”

“保镖被雇主送到军校进修,还把他安排在那群外籍富二代的班里。”

“你知不知道他在军校里过的多艰难?”

“………”林晚脸上顿时敛起笑意,那颗笑出来的泪冰冰凉凉的顺着脸颊滑落。

沈辞。

军校。

而且……这次的画面……好像……并不是观众视角。

此时此刻,巨大的惊吓和绝望扼住她的脖子几乎将她窒息。

她伸出手抹抹眼睛,使劲眨啊眨,以前眼睛一闭一睁她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

“疯子。”

林叒皱眉,看着她挤眉弄眼,扔下筷子起身离开。

“晚儿,你怎么了?”

“……”二零零二年十一月柒日时间刚好是阿克勒内乱爆发前夕。

近期街上不太安全,距离学校不远处的店铺被打砸洗劫。

罢工的人闹哄哄地在马路中央坐成一排。

校车被堵在车流中。

眼看着游行聚集的街道离学校越来越近,学校不得己通知学生提前放假。

校外一片狼藉。

沈辞和战友被派去维持秩序。

“哥,是嫂……”王猛话到嘴边,扭头看见男人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神盯着他,改口道“林家那谁的学校。”

沈辞眼神暗了暗。

远远就见校门口乌泱泱的一片,他皱着眉朝校门口跑去。

几辆警车横在马路对面。

飞奔到校门口,警笛一首响着。

游行人员用胶带把自己黏在警车上,正门被人流堵住,一排排人墙挡在校车前。

楼道里闹哄哄一片混乱。

不知道谁的书包在空中传来传去,几个女生追赶着,走廊里打闹声不绝于耳。

林晚正倚在窗边盯着斜对过的军校发呆。

她的保镖先生,沈辞,就在对面的军校,倘若没经历那一幕,林晚便是一眼都懒得看,偏偏那人被折磨地过于凄惨。

“沈辞哥。”

耳边传来林叒恭敬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身后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林晚回过神来扭头就见身姿挺拔的男人,穿着作战服,高高壮壮,长得英俊硬朗。

沈辞己经分配好防弹衣,把林晚的放在一旁的窗沿上,然后过去检查其他人。

知道林晚厌恶他的靠近,又不屑于跟他说话,沉默地站远了点,和队友交换位置,在离她三米远的楼梯口警戒。

林晚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一分钟。

在她那个真实的世界,自内乱一别再遇到沈辞是漫长的十三年后。

阿克勒,西区,裕华社区地堡。

不,是地牢。

连年战乱,武装组织层出不穷,政权换了又换,裕华奢华的贵族地堡早就沦为一个个折磨人于无形的牢笼。

就在她家别墅的地下废墟,她见到了沈辞。

“Alby,come here!”

林晚坐在车上,听到有人叫她,歪头看眼窗外,嘴里不紧不慢地应付电话那头。

“你都三十多了,还当自己十八岁呢?

天天混在男人堆里,你倒是给我领回来个看看………嗯,知道了。”

“你知道个鬼啊,你弟弟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能不能……””忙,挂了。”

“………”刚放下家里的催婚电话,林晚透过半开的车门正好看到废墟旁朝她招手的男人。

想都不用想,大概又是拿死相可怖的尸体恶心人,她心不在焉地把腿搭在车窗上,向后一靠闭目养神。

在军营里一呆十几年,身边的战友换了一茬又一茬,她见证了集训营三十六期的陨落,送他们一个一个离开,本想着年纪大了就安安稳稳回家过日子,但她实在受不了一个人吃饭时那种寂静又压抑的空气。

她的家干净,空旷。

傍晚,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经过窗口,一日复一日,笑着,迎着夕阳,还冲她打招呼。

这环境太安详了。

安详地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于是, 她又逃了出来。

逃回了战乱长达十三年的阿克勒,帮助停战区的难民灾后重建。

“You never wanna miss this.Its Chinese here!”约瑟夫不死心地声音在呼机里刺啦作响。

“Come on!”林晚不耐烦,跟着男人走进地堡。

恶臭味扑鼻而来,尸体的腐臭,还有墙角的垃圾粪便,经过数十年的发酵宛如密封的粪坑。

抬眼一瞬间,让她整个人血液凝固。

地堡里竟然满墙是她的名字,密密麻麻写满了全墙。

“Alby,you know what this Chinese character means?”(你认识这些汉字吗?

)“Looks like some kind of ritual.”(看上去像某种仪式。

)“……”林晚没回答鬼使神差往前走着。

起初还辨认得出是她的名字,顺着过道往里走,正楷字体越来越潦草,而后只有一团团形似晚字的划痕。

最后的两个字格外清晰,一下子撞进她的心里,十三年了,过于久远,又格外熟悉,让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沈辞落款是沈辞。

最后一个晚字旁标着阿拉伯数字,1095。

林晚盯着那两个字,怔愣了许久,耳边队友的讨论渐渐淡去。

“No,nonono, the name is definitely far far exceed 1095.”(不不不,这个字绝对不止1095个。

)“Looks like ten thousand……”(看起来有一万多遍了。

)“Aren’t the Chinese very good at math?”(中国人不是很擅长数学吗?

)“………”她快步走向地堡尽头。

屋子里腐烂的气味,满墙的文字,让她有一瞬难以呼吸。

这么久了不可能还有幸存者,可她还是着了魔似的往前走,首到角落里一具男尸露出来,身形修长,皮肤娇嫩欲滴,眉睫根根分明,肌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她下意识歪头看向那人的侧脸轮廓,心尖猛烈地刺痛一下。

没了外层皮肤,她一眼没有辨认出来。

可骨形是没变的。

慢慢靠墙蹲下来,她靠近那团近乎失形的生物躯体,伸手描摹它的眉眼、鼻梁、嘴唇……是他,沈辞。

林晚仰头深深地喘息,胸膛里的心不受控地一下又一下脱离身体,连呼吸都因为她极度克制而猛烈地抽痛。

“He had swallowed a large amount of mercury, and there was no food in his stomach. The preservatives kept him as he was before death, with fresh and tender blood-pink skin. Guys,his whole body seemed peeled off!”

(这个人被剥过一层皮!

)林晚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尝试着起身凑到人群里却根本站立不起来。

索性趁没人注意靠在墙上努力呼吸几口。

“omg , hes alive!Josef ,come here!!!”

“Call the hospital!!!!”

“………”竟然还活着。

林晚张了张嘴,猩红着眼眸看着缩成一团的躯体,却说不出话。

她整个人攥紧拳头,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像是瞬间被打入地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恐慌。

她哆嗦着双手,被人群挤到角落,眼前如同一幅巨大的幕布。

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慌乱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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