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当畜生那年才十六

大夏与宁国边境,是一处禁地,名叫死溪林。

那些犯了罪被流放,或者是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没人要被丢弃的野孩子,都会被扔到这里自生自灭。

这里土地贫瘠,没有食物,水源短缺,周遭常有野兽出没。

这里弱肉强食,没有法度,甚至一度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这里气候无常,瘟疫频发,简首是人间炼狱。

幽暗的天空,飞过一群秃鹫,江喆知道,这是又有人死亡的暗号。

想必它们又能好好地饱餐一顿了,真是令人羡慕。

此刻他背靠着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原本高大威猛的身躯变得羸弱不堪,一张俊脸上没什么血色,唇角还挂着点点血迹,嘴里满是浓烈的土腥味儿。

就在刚刚,他生啃了一条豹子腿,那玩意儿,可真难吃。

不远处,那头猎豹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身体被无数人围着分食。

江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平静而漠然地看着前方。

这样的场面从他三年前被江家扔到这里来后,屡见不鲜。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里的人己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想活的,都在绞尽脑汁奋力的活着,不择手段。

想死的,割腕也好,撞石头也好,总之比活着简单。

至于想逃的,大概只能用呵呵两个字来形容了。

逃,就等于死,还是死的非常惨的那种。

三年了,江喆没见一个人逃脱过,之前更是没有。

他原本是大夏中书侍郎的养子。

三年前,他才知道,江家收养他,只是信了一个算命之言。

江家的正牌少爷江北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小时候多病多灾,算命的说,他十六岁那年会闯一个大祸,并且会被流放死溪林,从而客死他乡。

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找一个生辰八字一样的人代其受命之不公,江北才能逃过一劫。

而江喆就是那个代受的人。

小时候,江北一生病,江家人就会给他喂符水,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就好像他痛苦不断,江北就能好过似的。

十六岁时,江北果然闯下了弥天大祸。

把人家好好的姑娘给嚯嚯了。

以往都是赔钱了事,却不成想那姑娘性子烈,竟然当场自尽了。

那夜江喆喝了加了料的鸡汤后昏迷不醒,再醒来时,那衣不蔽体的姑娘就躺在他的旁边。

紧接着,他就被宣判,然后流放到了死溪林。

一晃,三年都过去了。

江喆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但就是不想如了江家的愿,客死他乡。

他恨啊,他好恨!

“哒哒哒哒。”

远处传来浩瀚的马蹄声,江喆抬眼望去,只见数百匹骏马呼啸而来,铮铮马蹄与地面发出碰撞的声音,几乎刺破人的耳膜,声势极为浩大。

这是怎么回事?

有饿红了眼的人,成群结队的围上去,试图哄抢这些人的物资。

“唰。”

“唰。”

“唰。”

箭雨穿过这些人的身体,插在贫瘠裂口的地面上。

冲过去的人人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身上都插满了短箭,好像马蜂窝一般。

反应过来的人们纷纷高声尖叫,呆立在原处,不敢动弹。

近了才知,那是一群身着铠甲的精锐军队。

他们腰间各个别着长刀,手中拿着弓弩,骑着骏马呼啸而来。

江喆低下头,薄唇抿紧,这群人穿的是大夏的衣服,此举是要把他们这些人都赶尽杀绝吗?

他马上就要死了吗?

那他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替人挡灾的祭品?

待宰的替罪羔羊?

不服,他不服!

他要活着,要为自己平冤昭雪,让江家每一个人付出代价!

“公主,这些贱民虽然离疫区比较远,但是难保身上没有恶疾,而且这种疫病致死率很高,恐对您凤体不利。”

训练有素的骑兵瞬间分成两列,手持长刀,为骑马的公主开路。

江喆僵硬的待在原地,那将领手中寒光乍现的刀锋离他不足半米,仿佛,他就是下一个刀下亡魂。

他低着头,看到锃亮的马蹄一步一步向前,似要与地面摩擦出亲密的火花来,从他面前走过。

忽然,马蹄声戛然而止,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江喆顿时感到脖颈间一股凉意袭来。

心下暗道不好。

他好歹以前也在京都生活了十六载,倒是对这位公主有些孤陋寡闻。

能自由进出死溪林的公主,江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仅这一个眼神,他便知,是位不好惹的主。

“他怎么进来的?”

女人漫不经心的语调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高高在上。

话落,江喆本就破旧的长衫,被首接扯下来一个袖子。

右侧肩胛骨之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奸”字来。

大字之下,是一行小字,烙着他犯罪的时间。

瞬间,所有鄙视的目光都朝着江喆袭来。

奸淫掳掠,数强奸者最令人所不耻。

活该被流放到这里来,真是死有余辜。

江喆眼中闪过一抹痛楚,这个字在他心里就像江家的存在一般碍眼。

这是他这辈子都抹不掉的耻辱。

所有人都以为江喆会是下一个刀下亡魂,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甚至看到挨着他的小将己经把刀拔出了一小节。

可他不愿就这么死了,他的仇还没报,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就在他脑子里盘算自己有几分胜算军中擒王的时候。

只听那公主悠悠问了一句:“奸谁了?

怎么奸的?”

众人:“……”副手还是乖乖翻阅起了卷宗。

“他是三年前被送过来的,现19岁,没写具体出身,应该是个平民。”

“不过强暴手法残酷,被杀之人满身伤痕,下体撕裂,因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现十九岁,那就是当畜生那年才十六。”

女人凉薄的话落,所有人都跟着嬉笑了起来。

“……”什么叫当畜生那年才十六,老子是被冤枉的,冤枉的!

江喆依旧低头不语,把所有情绪都暗藏在眼底。

女人突然驱马向前走了几步,下一秒,他的下巴被粗糙的马鞭托着抬起。

江喆吃痛的抬眸,转瞬撞进一双冰冷,阴沉的凤眸中,他呼吸顿时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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