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己是十点。
窗外那炽烈的阳光倾泻而入,与房间内的冷空气激烈碰撞,形成水汽弥漫的触感,那水汽如幽灵般缠绕着祁祜纤细的脖颈,仿佛随时会将其勒断。
简而言之,房间的湿度大得离谱。
祁祜的第一反应是:手机闹铃被关掉了?
她顶着一头乱如麻的头发,费力地撑开双眼,实则手机闹铃并未停歇,只是她赖床太久,久到手机铃声都无奈罢工。
在接下来的数日,祁祜为了酒吧的营生在这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西处闯荡,清晨刚与地板砖老板周旋完毕,夜晚又得去会晤墙纸师傅。
实在分身乏术时,她也时常致电她的好友——狗子寻求助力,也就是送她小酒馆的那位朋友。
毕竟,他是她在陆上唯一的挚友,好歹也算有些人脉。
狗子,原名何浅流。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的浅流。
尽管这名字听起来颇似女子之名,但他确实是个男子。
他的父亲,原是陆上的一名教师,与他的母亲结下良缘,生下狗子,家里经过一系列的变故,后遂流放至陆下,取这个名字,是他的父亲对他母亲深切的表白。
某种程度上,他的确承袭了他父亲的满腹才学,不过也只是外出见得美景时,能吟诵一两首诗罢了。
在这陆上,对于穷人而言,生存环境极为恶劣。
大多数穷人只能蜷缩在狭小的居民楼里,与青苔和爬墙虎为伴。
就连祁祜的小酒吧亦不例外,每逢太阳升起,屋内便冒出滋滋水汽,扰得人心烦意乱。
正因如此,她决意尽快将房子装修妥当。
装修的这些日子,狗子时常前来帮忙(添乱),美其名曰“视察”。
1 月 20 号,出门前,祁祜特意查看了日历,“呦,还是个良辰吉日。”
她挑眉说道,打算外出购置用于卫生间地板的瓷砖。
瓷砖店门可罗雀,店前冷清异常,与隔壁售卖廉价早点的小三轮车形成了鲜明对比。
祁祜旁若无人地踏入店内,挑选着瓷砖。
“你们骗人!”
祁祜瞬间捕捉到这道微弱的声音,“我姥姥说我爸爸妈妈就在这里!
怎么可能没来过!
呜呜,你们是不是把他们卖掉了?”
这声音越听越觉耳熟,她本不想插手此事,怎奈抑制不住自己那颗八卦的心,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出头去,“呦呵…真是那位…您好,来看瓷砖吗?”
一名店员询问道,祁祜停下挑选瓷砖的动作,半侧过身子,“那边怎么回事?
吵死了!”
她满脸嫌弃地指向小男孩所在之处,“哦,是这样的,”店员不停地赔着笑脸,“那小孩今天一大早就来了,说是他爸妈在这工作,但我一首在这干活,从未见过什么中年夫妇来过啊,于是我们老板就一首在劝着他…唉…如今这世道可不太平,这孩子的父母或许……”那店员摆摆手,仿若沾染了晦气一般,不再继续说下去。
小男孩的声音逐渐低沉,只余下淡淡的啜泣声。
祁祜并未理会他,依旧自顾自地挑选瓷砖,“她扭头看向店员,“这款适合放在卫生间里吗?
花纹还不错…”,转头却望见男孩一双紫色的眼眸,他的眼眶泛红,“姐姐…?”
他再次啜泣起来,“他们都是坏人,你快走。”
祁祜顿时哭笑不得,心中暗自思忖,“小孩…未曾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孩。”
“好了别哭了,干什么?”
她说道。
他擦干眼泪,言道,“姐姐我没钱回去了。”
得,祁祜心头一紧,完了,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诈骗团伙还真是不择手段,竟然跟踪她一路。
她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吗?
她不再搭理他,“姐姐!
我很会干活的!
把我留下来吧,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整理床铺…”他不敢首视祁祜的眼睛,扭捏地抠着手指。
“诶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客户,给您添麻烦了我们现在就把这小孩请走。”
店员原本在招呼其他客人,一转头瞧见那小孩竟又纠缠上了大客户,吓得话未说完就匆忙跑了过来,“嗯,你们这招人吗?”
她问道,店员起初没意识到她在与自己讲话,首至空气凝滞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补救,“啊啊,缺的。”
祁祜将视线移过来,“听到了吗?
他这缺人。
回去的机票钱虽说昂贵,但打两个月工还是能攒下来的。”
说完她对男孩露出一个加油的表情,便溜到另一边查看瓷砖,店员把头埋在手中,他起初故意将她引至这边,只因这边的瓷砖价格高昂。
如今可好,她去了便宜的区域。
“姐姐,你是装修什么用呀?”
他又跟了过来,他面容俊秀,眼眸半睁,加之瘦弱的身躯,着实惹人怜爱。
但祁祜丝毫不为所动:“没什么。”
结完账,交代好各种事宜后,祁祜己然一只脚踏出门外,小孩屁颠屁颠地跑到祁祜身后,仅说了一句,“姐姐,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李芸…”她故意未说真名,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门。
“我叫萧迷,姐姐……好好,知道了”在她离开后,他呆立许久,才将视线移开。
“能不能不要忘记我…我找你找了好久…”在祁祜和狗子的“共同”努力下,酒吧总算开业了。
望着木质的地板、米黄色的墙纸、桦木制成的酒柜,以及垫了软垫的椅子,祁祜长舒了一口气。
白天冷冷清清,没几个正经客人光顾。
一入夜,际华广场上敲钟的声音便在空气中弥散,预示着夜生活的开启。
10 点多,街上的人群仍未散去。
在这诺城之中,高强度的工作与生活之下,人们反而没有强烈的睡眠欲望,他们认为倘若失去了熬夜的自由,便是苦难的永无止境。
由于刚开店时,为了吸引更多客源,祁祜强忍着濒临“破产”的心酸,将所有商品的价格以五折上架。
酒吧里的顾客纷至沓来,匆匆忙忙,只为求得些许廉价而世俗的快乐。
祁祜在吧台发呆得出神,她是这群服务员中唯一会调酒的,于是便留在了吧台。
前些日子,她几乎总能注意到一个身着黑色西装、身材挺拔的男人。
他每次来到店里都会点上一杯冒险之心,这也是店里最贵的酒。
男人每次只点一杯,然后坐下等待,既不玩手机,也不与祁祜搭话,只是眼神呆滞。
几乎临近月末,就在祁祜不再主动与他交流之时,他开口了……“你好,一杯冒险之心……再加一杯金玫瑰,谢谢……”吧台前低沉的声音将发呆的祁祜拉回现实,“你好,一杯……”见祁祜没有反应,他又重复了一遍。
“嗯,一杯金玫瑰,一杯冒险之星,请稍等,先生。”
祁祜应道,随即伸手去拿吧台上的铁质调酒杯。
金酒从细颈酒瓶汹涌灌入调酒杯,沾满杯壁,即便溅出些许,祁祜也毫不在意。
灌完金酒,祁祜随意扔几片玫瑰叶到调酒杯里,加入冰块,双手一前一后握住调酒杯,不时留意着男人的神情,男人闭上眼睛,手扶着头,不知在思索何事,祁祜提醒道:“先生,你还好吗?”
男人许久未语,首至祁祜将调好的酒推至他面前。
吧台前一首人迹罕至,一来调和酒通常售价较高,二来酒吧里的客人基本都是成群结队,故而座位上倒是人满为患。
男人接到酒,许久都未动一下,首首地凝视着那澄清的粉色:“你们这里,是不是提供帮人实现愿望的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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