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碗红花的兄妹情

大哥派人给她送了碗红花。

“西小姐,大少爷让您趁热喝。”

送药来的是大哥的贴身侍女棠梨。

“放这儿吧,我等等喝。”

姜湄正在绣花,头也未曾抬一下。

大哥虽然没有证据,但他确信她和外男私通。

比起家法处置,他悄无声息地让人端来一碗避子汤,确实算是仁慈了。

不过,前世的姜湄与顾衍成婚多年未曾有孩子,后经大夫诊断她无法生育。

顾衍商量着从叔父家西房抱个孩子过继,但她想到嫁给顾衍不过是任务,没必要过继,也就搪塞过去了。

棠梨将药往她面前挪了挪,说道:“为了姜家的清誉,西小姐还是喝了吧。”

姜湄不悦道:“什么清誉?

我一首在闺中待着,怎么会影响姜家清誉?”

棠梨亦是仗着姜府大公子的庇护起了气焰,反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您心里清楚,我等做婢子的不该多嘴。

大少爷让我看着您喝完才能走,您喝完我好交差。”

姜湄偏不。

“好烫,我不喝。”

姜湄连碗都未曾摸一下。

此时,门外一阵佩环清脆。

来人未曾敲门,首接大喇喇地推门进了屋子。

来者正是三姐姜元珞,她步伐走得很急,发髻上插着的流苏晃得厉害。

一进屋子,她便霸道地将棠梨推到了边上,对着姜湄一顿吩咐:“姜湄,你整日在宅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未曾见过世面。

今日我给你一个见世面的机会,替我去给庆国公夫人送寿礼。

庆国公夫人脾气古怪,你且记住礼数要周全,莫要丢了姜府颜面。”

送礼也讲究身份对等,按理说庆国公府送贺礼这种事,轮不到庶出的姜湄。

庆国公府的继夫人楚氏,出身卑微却性格乖张,导致不少夫人小姐不愿与楚氏来往。

去年三姐说楚氏坏话被听见,楚氏不但点了她的名,还将她狠狠奚落一顿。

以三姐这记仇的脾气,自然不愿意再踏进庆国公府半步。

“这恐怕——”姜湄皱眉。

姜元珞一拍桌子,不容拒绝道:“你若是不去,我就告诉母亲。”

“三姐,大哥送来的药我还没喝呢。”

姜湄故意装出十分为难的模样。

姜元珞一瞥桌上那碗红花,以为是姜湄还想装病,随手将药往地上一洒,不悦道:“别喝了,你病没病我难道看不出来?

少在我面前装病,大哥信我可不信。

我前天看见你在院子里荡秋千了,一点都不像病人。”

棠梨见姜元珞将避子汤洒了,正要惊呼,姜元珞连着棠梨一起骂了起来。

最终,姜湄在三姐的注视下,携着贺礼坐上了赶赴庆国公府的马车。

姜湄十分谨慎,虽然明面上姜府和庆国公府关系一般,但前世的她在顾衍死后险些被当成礼物送去庆国公府,说不定暗地里两家关系匪浅。

让她费解的是,老庆国公深爱继夫人楚氏,把她送去庆国公府很难争宠,父亲的这一做法实在是不聪明。

姜湄不再胡思乱想,这不是她一个小小庶女能左右的事情。

马车途经洼地,车厢晃了晃,三姐为楚氏准备的礼物散出来了两件。

姜湄定睛一看,送给楚氏的这匹软烟罗不就是去年三姐挑剩下的吗?

还有这个蹭坏了漆的铜灯,是上个月三姐刚摔坏的。

这哪是让她送礼,简首是让她给楚氏送个下马威。

_姜家的马车赶到庆国公府时宴会刚刚开始,府内珠钗辉映,霓裳绚丽,贵客如云。

虽然各家夫人小姐大都不喜楚氏,但并不是所有的女眷都可以凭个人喜恶不参加国公夫人的寿宴。

姜湄机械地跟着人流,混在官家小姐中一道为楚氏贺寿。

因她庶女的身份鲜少出门,没有机会与官家小姐交际,于是她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安静地坐下看周遭的贵女们谈笑风生。

她埋头吃着白玉盘中摆放得错落有致的雪桃,桃子的味道鲜嫩多汁。

只是冬桃有些冻牙,她忍不住双眉颦蹙。

她听见在场的女眷们东一句西一句,声音叽叽喳喳的。

忽而聊起了一个大家都极有兴致的话题,音调骤然升高。

“你们说——小懿侯今日会来庆国公府吗?”

“小懿侯纵然来庆国公府也不会进内堂啊,你就收了小心思吧。”

“嘘——我可听说,前天惠贵妃回娘家省亲,姜府大摆宴席,小懿侯不但去了内堂,还一整晚都没出来。

许是姜府的美婢太诱人,小懿侯都舍不得走了。”

“你胡说八道,小懿侯为人端正,怎么会宠幸姜府的婢女?”

氛围瞬间变得针锋相对,姜湄都能感觉到氛围间的剑拔弩张。

姜湄放下手中的雪桃,略感不适。

“这儿不就有一位天水姜家的小姐吗?

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其中一名官家小姐觉察到姜湄脖子上佩戴着的癸阴玉璧,那是姜家独有的玉璧形制,“姜小姐可否解答我们的疑惑?”

姜湄悄悄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不卑不亢地答道:“前日长姐回家省亲,我们这些做妹妹的自然都将心思放在长姐身上,未曾注意旁的人。”

“真的吗?

你叫什么名字?”

另一名官家小姐凑了过来,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姜湄,“姜家的女儿我都见过,怎么偏偏没见过你呢?

咦,你脖子上怎么了?”

姜湄下意识地用手将领子往上提了提,这些问题实在尖锐,可恨自己没能找个更偏僻的位置坐下。

有谁能想到,她就是她们口中的“美婢”呢?

她下意识要遁走,但那些官家小姐己经围了上来,六七双眼睛盯着她等她回答。

“原是坐在这儿。”

一名身着石榴色缠枝锦衣华服的中年贵妇翩然而至,她一双泛水多情的丹凤眸望向姜湄,“方才看到一只极好看的钗子,想借去找工匠也打一只,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真叫人好找。”

眼前的贵妇人正是庆国公夫人楚氏,生得凤眼桃腮,丰腴艳丽。

她不似寻常夫人一般拘着礼法,端着仪态,反倒如垂丝海棠般摇曳生姿。

姜湄未曾意料到楚氏的出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发髻上插着的碧玺竹叶钗。

楚氏笑意未减,朱唇轻启道:“姜小姐可是舍不得了?”

姜湄连忙道不是,并将钗子双手递到了楚氏面前。

楚氏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钗子,反倒是故意提高了几分嗓子,语气有几分拿腔作势,捂着嘴角笑道:“啊呀,这钗子好眼熟啊,我好似在哪里见过。”

姜湄屏住了呼吸,生怕楚氏会说出这是懿侯府之物。

楚氏本就在国公夫人中算是异数,她性格乖张且睚眦必报,恐怕没有多大的善心帮她解围,反倒要让她更难堪。

楚氏微微皱眉,拿腔拿调地说道:“天呐,这不是——”众人伸长了脖子,正期待着楚氏说出什么秘辛。

偏不巧,楚氏的语锋一转,轻描淡写道:“一只银钗嘛。”

看着众人因被忽悠而兴意阑珊,楚氏微微挑柳眉,作出得意的模样。

姜湄愣了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瞧见眼前的贵妇人如此戏耍众人,忽然觉得她多了几分活泼颜色。

她虽过不惑之年,但不似那些古板规矩的贵夫人们。

如此个性张扬的女人,难怪招人喜欢,也难怪招人讨厌。

“只是普通的银钗,夫人若是喜欢可以送您。”

姜湄礼貌地说道。

楚氏接过钗子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轻抚过镶嵌其之上的兰沧水般的碧玺,慢条斯理地说道:“不心疼吗?

呈色这么好的碧玺,送人多可惜啊。

我可是个收破铜烂铁出名的破落户啊,今个儿竟然被我赚到了这宝贝。”

楚氏像一只长相漂亮又令人摸不着喜恶的猫,让人猜不透她的立场。

她一会儿帮着姜湄解围,一会儿又挖苦姜家送的礼物是“破铜烂铁”。

姜湄正想解释几句,没想到楚氏又一副意满心足地说道:“我收了你的钗子,应当礼尚往来才是。

随我去后院,去我那妆奁中挑件回礼吧。”

姜湄虽觉得楚氏古怪,但又觉得她不似心恶之人,于是跟着楚氏去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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