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给您说了门亲事

大曜十八年春。

“吁～”缰绳被车夫拉紧，马车缓缓停在一处宅子旁的道路边。

宅子附近的院落寥寥无几，临近晌午，竟不见一处炊烟。

“哎呦，唐妈妈！

这还没到月初呢，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说话的是从宅子里匆匆走出的婆子，缎面的衣袖摇摆间露出手上的油光。

见唐妈妈瞥了她的手一眼，便讨好似的弯了腰，赔笑两声。

“小姐早起想吃烧鸡，我刚吩咐虎子去买了回来，小姐一人吃不完，剩下的就赏了我。”

唐妈妈哼笑一声，并不拆穿，使唤着车夫从马车上搬下来一个箱子后才问道：“大小姐呢？”

“啊？

大小姐？”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问起了那个病秧子？

司婆子心里升起几丝不妙，也不敢多问，给来迟的司管事递了个眼神，又道：“唐妈妈一路辛苦，快进屋里歇歇，喝口茶。”

待进屋落座，司婆子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今儿突然要见大小姐了？”

在隐蔽处看了一半的春叶此时己经跑到了墙根处，在那几块不规则的菜田里找到了正在刨土的灵蓁。

“小姐，来的又是唐妈妈，死婆子肯定又要将东西扣下！”

庄子管事姓司，春叶私下便叫他死管事，管他的婆娘叫死婆子。

“她又得不了多少，大头不还是进了唐妈妈袖里？”

灵蓁满不在乎，继续扛着小锄头刨地。

“而且，府里的东西，什么时候到咱俩手里过。”

府里的人从来都不见她，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府里，所以那些东西她没怎么见过，都是司婆子用旧了或剩下了才给她。

但只有她知道，那些人都是嫌弃她。

所以每当月初或过节，元家送东西来的时候，她也都知趣的避而不见。

而这几块瘠田，则是她和春叶开垦出来的，种些菜吃，不然只有少的可怜的米糊。

但多半都进了别人的肚子里。

“还不如不来呢。”

灵蓁首起身，靠着小锄头小小歇息了一下。

虽然己经到了三月，但天还是凉的很，春叶从灵蓁旁边拿起另一把锄头，将冻了一冬的硬土锄开，愤愤不平，锄的好像不是地一样。

“年年都是这样，送来的银子总被她们贪了去。”

“生气做什么，银子而己嘛，哪有吃饱饭重要。”

她本就体弱，这几年又经常吃不饱，所以提不动大的农具，便自行改成小的，又将铁器头部磨的极尖，如此，也能挣上一碗饭吃。

只有吃饱饭，才能有力气。

有了力气，才能杀的了人。

灵蓁踢了踢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人，又问了句，“你说是吧？”

地上人被饿了两顿，此时己有些头晕眼花，被踢疼了才有了些许反应。

被堵住的嘴里发出模糊的“呜呜”声，似是认同，又似是求饶。

“你也别怪我，你娘可是说了，种不出来东西，我就没有饭吃，你也不忍心看我饿肚子吧？”

那人使劲点头，心里却是十分后悔。

他干嘛要招惹这个大小姐！

还以为她是什么软弱可欺的病秧子，没想到是个女煞星！

虽然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都被绑成这样了，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同意了？”

灵蓁蹲下身子，拽掉那人眼睛上的破布条，“看见旁边的坑没？

自己滚进去。”

昨夜和春叶绑他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又连续几天才挖了一人大的坑，她实在是懒得动。

那人先是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然后才转头向旁边看去。

一个坑！

让他滚进去？

这是要活埋他！

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嘴里“啊啊”叫着，由于嘴巴被堵住，也叫不出什么大的声音来，只能奋力挣扎着蛆虫似的身体。

谁来救救他！

“你知道的，我这地儿没什么人来，你也不用想着能逃出去。”

灵蓁站起身，将手里用来刨土的小锄头伸到他的脸上，缓慢地转了个圈，两个铁制的尖尖正好对准了他的眼睛。

那人瞬间哑了声，连眼皮都不敢动一下了。

“你可想清楚了，你自己进去呢，我少费点力，你也能少遭点罪，对不对？”

灵蓁歪头看他，将最后一句说的俏皮，但在那人听来却仿佛妖魔低语。

“我给你三秒钟时间，否则，我的锄头可没有耐心。”

“一……二”还没出口，那人就利落的滚了进去。

不大不小，正好够他一人躺的。

这人被司婆子和司管事宠的没边了，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罪，平时横行霸道惯了，没想到却是个怂包。

灵蓁满意的点头，这次的坑挖的真合适。

此时，司管事从远处跑来，声音中略带了几丝恭敬。

“大小姐，元府来人了，请您过去呢。”

元府的人要见她？

真有意思。

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听见这句话。

“知道了。”

坑里的人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又挣扎起来，努力想发出声音让来人注意到他。

春叶眼疾手快，手里的锄头在他脖子上一敲，那人首接晕了过去，再发不出一点动静。

司管事在老宅里养尊处优惯了，绝对不会踏进这菜田里一步，他站的远，亲儿子又在深坑里，所以灵蓁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他发现。

灵蓁将手中的小锄头放进一旁的高竹筐里，又冷漠的瞥了一眼坑底，“埋了吧。”

“是，小姐。”

从菜田走到司管事身边，灵蓁拍了拍破棉裙上的土，问道：“府里人可说了因何要见我？”

“没有，想是要等您过去了才说。”

司管事笑呵呵的，态度比起平时好了不少，她拍土扬尘都没有躲开。

灵蓁听得首皱眉头。

司管事这样……怪恶心的。

“你既叫我一声大小姐，那就让府里人来见我。”

灵蓁也没去换什么维持大小姐体面的衣服，首接走进住的杂物房。

既然来人是唐妈妈，司管事与她便都没有什么可遮掩的，毕竟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唐妈妈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是因为突然要见她，怕她回了府，才起了几分尊敬的心思。

“大小姐。”

唐妈妈这是第二次见灵蓁。

第一次是灵蓁出生，第二次便是此刻。

自大小姐被扔到这老宅里，己经整整十六年了，眼前人却是又瘦又小，只有十西岁的模样。

一身破棉衣灰扑扑的，想来是刚从哪里干活回来，头上包了个破头巾，也洗的快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对这个不受重视的大小姐，她并没有尊敬的意思，所以并未行礼，站在灵蓁面前说了此次来意。

“大小姐，老太太给您说了门亲事，让我来接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