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帘幕无重数

大周自打立国来,太祖皇帝便封赏九位重臣为“六藩三公”。

六藩,分别是齐平王,蜀平王,西凉王, 南怀王,东禾王和北宁王。

三公则是镇国公,护国公以及唐国公。

时过迁移,六藩早就成了大周的大患,继任太祖皇帝的文宗皇帝着手削藩,整顿吏治,发扬科举,打击世族,甚有成效,可惜身体病弱,继位不久便因过劳而“暴毙”,不过有宫廷秘闻传,文宗曾缠绵病塌之际见过他的亲弟隆武帝一面。

至于内容为何,不为人所知。

清晨阳光正好,只是透过晋林王府的窗户照在一位翻着竹简的年轻人身上,有些失真。

赵清谕放下手中的竹简,忧思的神色显于面上。

坐在这位十七岁的年轻郡王对面的,正是刚下朝的当今太子,赵訚。

“父皇近日心思难测得紧。”

赵訚苍白的面孔浮现出一些急躁,他身子也似伯父文宗那么病弱,抱着手炉,无端让人挪不开眼。

“陶相所提,虽会破坏边境局势,但眼下大敌压境,军报还奏过,忞州太尉宋潮生恐己舍身成仁,羯北莽子们偏偏夺的是粮草最盛的忞州,下面的月港,庐州,还有悬阳关,那点不要粮?”赵訚敲敲桌子:“大周又荒了这么几年,但凡收上点饷,一股脑全送到边疆去,现在哪有粮食去支援边境?

赵清佶那个混蛋...坏孤大事!!”

晋林王赵清谕,文宗皇帝唯一存活的皇子,后来赵鼎赐了郡王之名,还赐了一座宅子便作罢,因“年幼,不理事”,不得擅离俞京。

此令一出,耐人寻味,有人感慨世事无常,有人轻叹无情最是帝王家,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可以确定的,是“晋林王”之封是太子钦定,赵清谕闲暇时还会去东宫拜访赵訚,隆武帝得知后无动于衷——谁叫这赵清谕,是个先天脑子有问题的——所以二人才正大光明地继续相处,所处之时,竟与亲兄亲弟别无二样。

对于赵訚的埋怨,赵清谕只会一边笑一边喊“哥哥”。

手里拨动着茶叶,看上去极为无害。

赵訚似乎也没指望这个弟弟能说出什么花来,他自顾自地又说下去:“父星身子也不大好,五弟做了这么混账的事,大周今岁,也不知是否撑得过去,六大藩王虽是削去些权,还收了六位质子在俞京扣着,到底说不准。

齐平王还好些,他与姑姑杭俪情深,自然也是铁杆的保皇党,封地还在幽地十三州,可东禾王与羯北态度暧昧,又同样占着十三州重要的一州,齐平王不能不防着点,父皇己准备遣大理寺秉笔去查探些消息,不知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赵訚说着,状似无意地翻动书页,掩盖着桌上那一抹痕,赵清谕没有再言语,只是用力地拨着茶罐子。

静默够久,他再开口嗓子己有些沙哑:“兄长莫急,据昨夜所言,陛下心里许是还有疑惑,暂做缓兵之计也未可知。”

所言,居然与寻常人没有分别,一点痴傻样都无。

赵訚扫一眼窗外,用口型做出“祯”一字,又装做方才的太子模样:“是了,我不过是不受宠的嫡子,父皇从未有足够的信任予我。”

再说下去,语言渐渐锋利:“老五那蠢货,几句谣传,几声“圣上”,他就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信了那些羯北莽子的称臣。”

赵訚抚着手炉:“眼下,父皇的明旨己发出去,要宋公无论如何也要守住悬阳关,月港和庐州,竟隐透着要他放弃,不过因为悬阳关后一两州就是俞京,那老头定不会让潘王勤王保驾……舍两州,以保局势不变,他的想法,仍是如此残酷,而天真。”

赵清谕垂下头:“兄长…你怎么想?当务之急,是储备粮草。

不过孤只是一个有名无实太子,这些事,交给宰相去做便是了。”

赵訚的眸子遮住内心的晦暗不明,他不见窗外黑影后,才转身,郑重地对着弟弟,语调与之前有着天差地别:“难为你,陪哥哥演了这么多场戏。”

在隆武帝赵鼎眼里,晋林王仅是一个失智的稚子,而他的长嗣,不过是“心比天高,技不如人”的棋子;在刘祯眼里,天下人都被太子表面的自高自大所欺骗,而他聪明过人,慧眼识珠,瞧出赵訚是个有大谋有手段却一首被父皇打压,郁郁不得志的太子;在世族探子的眼里,赵訚是野心勃勃但能力过低,别人一句话就能骗过的傻子……一首以来,这位太子,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真真正正地看透过。

至于陪衬的晋林王,不论是傻是慎都不重要。

毕竟,谁会去在意一个无权无势还被人遗弃的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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