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电梯狂想曲

人的肉体——由水、蛋白质、脂肪和各类微量元素组成的肉体,常常受到这个物质世界的禁锢;除此之外,人的肉体——这个由水、蛋白质、脂肪和各类微量元素组成的肉体,还常常受这个物质世界法律、道德、世俗、各项义务的禁锢。

但是人的思想却可以冲破所有束缚,肆无忌惮百无禁忌的飞驰于整个浩瀚的宇宙,瞬息万变奇幻瑰丽,其广袤足以囊括万物,其速度可以快于闪电。

乘坐电梯从1楼到自己家的19楼,平日里一分钟的时间都不用,但是这个过程又足够漫长,漫长到足够把一个人从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到娶妻生子寿终正寝回忆个遍,漫长到足够来来回回地打量一个女孩子身体的各个部位几十次,漫长到可以对着同在一个电梯里的青春女郎臆想出上百种浪漫的相爱桥段,然后结婚生子共度余生甚至来生再次相爱。

这个电梯间最大也不过3平米,有一位青春靓丽的少女、一位教高中语文课程的中年男性老师,还有两个搬家的师傅,他们因为宇宙中奇妙而不可预知的缘分暂时组成了一个小小的人类世界。

正常情况下他们会在下一刻各自走向自己日常的生活轨迹,不会彼此关心各自的年龄、姓名、收入、职位、婚配,不会关心彼此是否学识渊博、心胸开阔、情绪稳定,也不会彼此关心对方品德是否高尚、是否拥有穿越黑夜的明亮眼睛。

这种相遇然后分别的情形,日常生活中我们司空见惯波澜不惊,每天都在街头巷尾发生,每天都在各类交通工具、公共空间上演,我们就像广阔无垠的海洋中,那尾孤独一生的小小鱼儿,顺流而下亦或者逆流而上只是一种本能、一种群体无意识行为、一种中庸的“安全边界艺术展”,绝大多数鱼儿从未思考过为什么,这有什么意义?

我们本能的漠视这全球75亿分之一的奇妙缘分,不会停下来哪怕几秒钟,稍稍用心观察思考诸如其中的一条:对面这个人有很大可能就是你一生最优选择的那个最为正确的人!

这两个搬家的粗糙汉子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外面套了一件儿印有“某某搬家、值得信赖”这种毫无创意小广告的红马甲。

他们神情木然,脸上没有悲喜、甚至淡然到都没有了表情,只是机械的搬进搬出、首立等待和呼吸。

如果不是还有这呼吸,他们跟没有喜怒哀惧爱恶欲的机器并没什么两样。

他们的头发凌乱,因长久未清洗而散发着一股头油的味道;他们身上的衣服风里来雨里去太阳炙烤然后又酣畅淋漓地跑了一身汗,反复反复再反复,日积月累逐渐形成了体力劳动者特有的汗酸馊味儿,弥漫在整个电梯里。

女孩身体的各种香味和两位师傅身上的汗酸馊味儿,混合在一起,充斥在叶文豪鼻腔中。

他向一侧扭过头去,看向电梯间的金属板,光滑的金属板就像古代的铜镜,虽不够清晰但依然能看清自己:他面容和蔼温暖,时刻保持着善意的微笑,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戴着细金丝边框的眼镜,衣着干净体面。

这会儿手里如果不是提着装有各类瓜果蔬菜的袋子,而是拿一本书或者一段粉笔,就是普罗大众心目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知识分子的形象。

但此刻他却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披着文人和知识分子外衣的老流氓,他因为“隐身”的“偷窥视角”不易被察觉,所以没有了道德的束缚。

他就像浑浊水塘里流着口水幻想着白天鹅的癞蛤蟆,如同丛林里巨蟒饿虎面对柔弱的小猎物,他的眼神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地游走在女孩的身上。

如果此刻西个人的肉身可以根据当时的心理状态所思所想幻化成像,他们所在的电梯变成了铁笼,两个搬运师傅成了两块大石头,一只癞蛤蟆趴在石头上面,贪婪的注视着女孩子变成的纯洁无暇美丽高贵的白天鹅,进而癞蛤蟆又变身成了巨蟒飞扑向天鹅……“文化人”毕竟多读过几天书、他们会引用一些对自己有利的名言名句来支持自己的言行。

实在找不到而又有需要的话,他们可以断章取义引用其中的一部分甚至跳跃着摘录几个词句,再有需要,增加删减几个字或者篡改一下又有何妨,反正相对于只关心活着就好、只关心如何可以买到柴米油盐的普罗大众,知识的最终解释权定义权都掌握在一小嘬人的手中,弱民愚民疲民辱民贫民虐民术下的民众并不关心真相到底如何。

叶文豪是善于伪装的,同时也是善于找借口原谅自己的,他心中默念清代王永彬在《围炉夜话》里说的“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然后就原谅了自己的“冒犯”。

臆想也确实是一种发泄欲念的方式,叶文豪老师也跟绝大部分的男性同胞一样,释放完后进入了贤者模式并适时想起了《红楼梦》里贾宝玉说的那句名言: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就觉得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这会儿,刚开始进入贤者模式的叶老师,就嫌弃起自己也是个臭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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