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里的那堵墙

遥城的梅雨季来的猝不及防，潮湿闷热的让人喘不上气来，晾不干的除了阳台的衣服，还有张路漫潮湿的心。

老旧的家属楼里，他站在家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插入钥匙，然后面无表情的走进家门回到自己房间，关门，没有看张城一眼。

母亲在他上高二时确诊了肝门胆管癌，很少见的癌种，坚持了九个月去世了。

那天好像只是人生中非常普通的一天，母亲奄奄一息的躺在医院病床上，医生说有一种药能够勉强给母亲多延长一小段时间的生命，问家属用不用。

张路漫很平静的说不用了，张城也并未反对。

看着母亲这9个月以来遭过的罪，他觉得早点离开反而是种解脱。

其实他也不知道母亲到底是在哪一刻咽气的，只记得最后母亲还在担心家里的房子不要让哥哥抢走，怕那个人渣会闹，然后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再也没有醒来，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

母亲走的时候，张路漫没有哭，他是真的没有眼泪。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母亲的离开将是他此后长达10年的潮湿。

母亲走后，一切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推开窗户就能看到的那棵无论西季轮转，物换星移都矗立在那的柚子树，仿佛比人更可靠。

家里只剩他和父亲张城两人，父子关系不亲近，仅维持了表面和谐，至于那个哥哥，是个他和张城都不愿提起的人渣。

就这样在母亲走后的不适和孤单中，张路漫迎来了高三也熬过了高三，如愿考上了遥城大学，也算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

在母亲去世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张路漫在家里见过两个女人， 但后来她们和张城也都没走到一起，他非常讨厌张城把人带到家里来，他不想这个家里有别的女人的痕迹。

现在张城要回龙城老家了，他新对象家在那，是张路漫姑姑介绍的同小区的阿姨，俩人线上聊了一段时间，准备奔现了。

张路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而觉得松了口气，张城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他能有好的归宿安定下来，张路漫觉得挺好的。

明天张城就走了，张路漫听见他在外面收拾东西的声音，一头栽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回想起母亲在的时候，家里每天都是热腾腾的生活气。

上学时有母亲关切的叮咛，放学回家有母亲准备的晚饭，心里每天都是踏实的。

从母亲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吃到过一顿正经的饭菜了，也没人会问他钱够不够，吃没吃好，穿没穿暖了。

张城被母亲照顾的太妥帖了，以至于变成了一个离不开女人照顾的男人。

任何家务活他都不会也不爱干，家里的卫生也是张路漫放学或者放假时候收拾，渐渐的他也不收拾了，每次收拾完没多久就被张城恢复原状，这个家也越来越不像一个家，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回来，可是他没地方去......而且这里曾是母亲曾经费心经营的地方，他放不下。

张城的敲门声把张路漫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明天我就过去龙城了”。

“嗯每个月我给你打2000生活费，不够在跟我要，反正就是你妈给你留的这10w，你就省着点花吧”。

“嗯家里的房产证你最好带到学校去，防止你哥哪天回来翻，他那应该还有一把家里的钥匙知道了”尽管知道在母亲生前，就因为张城在外面有女人吵过架，但是他从来没有探究过，更不会干涉。

家里有太多不能深究的事情，母亲说过的没说的，还有母亲独自咽下的眼泪，张路漫不愿意去探究，因为知道即便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也都是经不起对人性深入的探究的，何必自找失望呢。

张路漫心里有一堵墙。

母亲走后这堵墙变得越来越厚，他打不碎，别人进不去，他也出不来，在这堵墙里他可以获得短暂的安全感，就像楼下那颗和他一起长大的柚子树一样，坚固持久的东西总是更能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