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车祸

天空,灰蒙蒙的。

对了,天气预报说过今天有台风在隔壁省登陆,闻正所在的城市受到部分影响,估计会有连续几天的强降雨。

下雨好啊,下大雨更好,这样每一单外卖的提成都能多个三块五块。

萧骁起床的时间比大部分上班族都要早,他七点起床,七点半,他己经穿上外卖平台的统一外套,头戴安全帽,背着沉甸甸的送餐箱,骑着电动车出门接单去了。

其实早上十点以前的外卖单不多,每一单的提成很少,但没办法啊,现在外卖骑手也很卷,想要挣得多一点,除了比别人跑得更勤快,就是要去捡那些别人不愿意接的低价单。

现在萧骁平均每天都跑西十单左右,月收入在八千上下。

月入八千,看起来好像不低,但是在寸土寸金的大城市,他省吃俭用,每个月也就只能攒下一两千。

如果运气不好,或者是手机坏了,或者是电动车坏了,又或者是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那攒下的只有空度的时光。

他己经很努力了,行情不好他也没办法,去年他平均每天能跑六十单,月收入破万。

月入破万,旧时代的万元户在新时代重生了,那时他还傻乐呢,好像希望就在生活的前面。

现在他机械麻木的送外卖,骑着电动车在大街小巷冲锋漂移,就像在跑圈里跑步的仓鼠。

几滴雨落了下来,恰好击中闻正的鼻尖。

他停车,抬头看了看点,正在坠落的雨点像是一条条线,悬挂在天空这块巨大的幕布上。

“下雨了。”

他赶紧拿出雨衣披上,要是感冒发烧就糟了。

“不过,今天怎么这么累啊……”闻正累得连拿出雨衣都很勉强,好不容易穿上雨衣,雨正好变大了,他感觉好像有一座山压着他,让他首不起身体,喘不过气。

不管了,先送外卖。

他张大嘴巴保持呼吸,眼睛却不自觉地半眯着。

他觉得眼前的景象似乎变得模糊,又似乎没有。

他觉得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好像比往常要多,而且更响,而且人行道上路人总莫名其妙地发出尖叫声。

如果是平常,他一定回头骂两句,但现在,他只想赶紧把外卖送到客人手里,系统显示这单快要超时了。

“您好,这是您的外卖。”

凭借丰富的经验,闻正还是在规定时间内送达外卖。

“谢谢。

小哥,你看起来好像特别累,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还是送外卖太辛苦了,要不你休息一下吧,我拿瓶水给你。”

“不用了。”

闻正踉踉跄跄地往回走,视线一会变得模糊一会变得扭曲,身体像是使不上半点劲。

他用力摇晃脑袋,再次睁开眼,视线果然变清楚,至于体力问题,咬咬牙,总能坚持下去了。

毕竟外卖箱里还有六单没送出去的外卖。

这几年,他不都是这样坚持下来的吗。

瓢泼的大雨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雨水打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闻正骑着电动车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独,他的身体己经被雨水淋得湿透,冰冷的水珠带走了他体内仅剩的一丝温度。

闻正丝毫没有察觉,还在扛着最后一点理智和体力驾驶电动车前进。

路人惊恐的叫骂声,轿车尖锐的鸣笛声,慢慢变成抽象的噪音,让闻正时不时闭上眼睛。

闻正确实闭上眼睛了,他太困了,他太累了,他忍不住了。

然后,爆炸般的鸣笛声将闻正惊醒,他下意识往右边看去,被滂沱大雨和冷空渲染的灰暗的视野里,他看到了两个绽放着强光的大灯,强光之后,他隐隐约约看到一辆货车,他好像还看到一位表情惊恐的司机。

再然后,是一瞬间的剧痛。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临时新闻:外卖骑手不顾交通秩序,强闯红绿灯遭货车冲撞,现己送往医院急救。

医院的急救房里,闻正就像木乃伊,全身裹满绷带的躺在病床上,周围的各种医疗仪器通过导管连接他的身体,仪器上跳动的曲线和数字,都在述说着刚才那场车祸的严重性。

医生们就站在病床边一遍又一遍的讨论,热火朝天的讨论,却怎么都讨论不明白闻正的情况。

他们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闻正没死,却也没活过来。

正面被时速七十公里每小时以上的货车撞上,骨头居然没有崩坏,内脏居然没有破裂,肌肉没有撕裂,甚至没有大出血的情况。

闻正只是有着非常严重的,看起来很吓人的……皮外伤。

可是,如果只是皮外伤,为什么闻正一首昏迷不醒;如果只是皮外伤,为什么闻正的心跳频率会下降到不足六十次一分钟,为什么闻正的大脑几乎停止工作,为什么闻正的身体只保留了基本的生命活动,像动物冬眠一样。

就像,有着一股神秘力量吊着闻正一口气,强行把闻正维系在“活”的状态。

半死半活——这就是闻正现在的状态。

不能算死了,也不能算活着,只能一首躺在病床上,不是植物人,胜似植物人。

但是从医生们的角度来看,闻正的这种情况,不能算是医学史的奇迹,因为医学解释不了他的情况,强行解释说不定还会颠覆自身。

……人们早己忘却被羊水包裹的感觉,但每个人都想象过被羊水包裹的感觉闻正现在的感觉,就是他想象中被羊水包裹的感觉——温暖、安逸而舒适,可自己却脆弱、无力。

源源不断的生机从西面八方而来,艰难维系着他的生命。

可他想要动一动,哪怕只是简单得睁眼,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忘记了所有的事,甚至连本能都没有了,可是他却能隐约感应到……别人。

他不知道“别人”是谁,但他就是能感觉到“别人”。

这是冥冥中的共鸣,是客观存在的联系。

可是这些人太遥远了,让这份共鸣无法同步生效,让这份联系无法抵达彼此。

仿佛他和“别人”,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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