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怪胎
疗养院打来电话时，天刚泛起鱼肚白，冷星晚睡意正浓，还以为是电信诈骗。
直到对方提名道姓，说丁升元奶奶因为想念孙子，这几日都闹着不肯好好吃饭。
她这才猛然清醒，匆忙联系丁升元，分别赶往疗养院。
丁升元的奶奶患有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老年痴呆”。
近两年病情加重，除了记忆混乱不认得人，连情绪也变得越发不稳定。
作为主播，丁升元作息日夜颠倒，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无暇照顾老人。
他将奶奶送去医疗设施和护理人员齐备的高端疗养院，也算是无奈之举。
冷星晚先一步到达，离老远就看到草坪上有位老人，面对大门翘首以盼。
她尽量放松面部表情，径直朝对方走去，先乖巧喊了声“奶奶”。
没想到的是，奶奶看到自己孙子，竟缓缓摇起了头，分外陌生来了句：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身旁护工见怪不怪，拉起奶奶的手哄她，“这您孙子啊，又不认识啦？”
“这不是我孙子！”奶奶语气坚定，“我孙子是男孩子，这是个女孩子！”
“这明明就是男孩子呀，你再仔细看看。”护工细心引导。
冷星晚心中一惊，不禁感叹丁升元奶奶真是火眼金睛。
——这哪儿是奶奶，这是大师啊！
老太太更相信自己判断，没能如愿看到孙子，突然烦躁起来，生气闹着要回家。
在这混乱时刻，丁升元匆匆赶到，冷星晚如见救星，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你奶奶厉害了，她能看出我是个女孩子！”
丁升元将信将疑，还没走到奶奶跟前，对方真就开心起来，“我孙子来了！”
冷星晚兴奋凑近他，俯身耳语，“你奶奶会作法吗？让她给咱俩换回来啊！”
丁升元斜瞪着她，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见到孙子后，奶奶情绪逐渐稳定，丁升元将其哄回房间，并安排人送来早餐。
眼看老人又能正常进食，护工阿姨也算松了口气，贴近冷星晚，好奇询问：
“升元，那个是你女朋友吗？长得还挺好看……”
冷星晚连忙摆手，还没等她开口解释，奶奶竟耳尖听到，不悦反驳道：
“她不是！我们家升元有女朋友了！”
奶奶的话，让大家都颇感意外，丁升元放下手中汤匙，扬起笑脸逗她。
“丁升元的女朋友是谁呀？”
奶奶似乎头脑清醒了些，警惕看着面前问话的人，琢磨半晌后，不客气道：
“马玛琳啊，可漂亮了，比你好看。”
丁升元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低下头，用汤匙胡乱搅动着碗中的粥。
冷星晚与护工面面相觑，搞不懂这老太太是讲真的，还是在说胡话。
丁升元舀起一勺粥，轻轻吹散热气，递到奶奶嘴边，低声言语：
“马玛琳早不是你孙子女朋友了，好久没有联系了。”
“胡说！她经常来看我。”奶奶言之凿凿，顺势推开他的手臂，“女孩子要自重，我孙子有女朋友了，你可不能拆散他们。”
丁升元整个人呆住，手悬停在半空中，汤匙中的粥稀稀拉拉又落回到碗中。
冷星晚觉察到气氛不对，赶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碗，笑盈盈追问：
“奶奶，她什么时候来看你的呀？”
“前几天刚来过，你奶奶头上发箍就是她送的，她没告诉你吗？”
护工也看出点情况，生怕自己工作有所疏忽，赶紧如实告知。
“她说是你朋友，来过好多次了，我以为是你安排过来的，就没问过你。”
说罢，护工瞥见丁升元带来的姑娘脸色逐渐难看，借口洗水果匆匆躲了出去。
——嘿，我个倒霉催的，这护工阿姨肯定以为新女友吃醋了呢。
冷星晚喂着粥心里直嘀咕，待奶奶睡下后，她和丁升元才相伴离开。
疗养院位置较偏，附近半天也打不到车，冷星晚建议向前走段路试试。
丁升元也不吭声，默默跟在她身旁，一辆车驶过，又莫名掉头回来。
“儿子，这么早来看奶奶啊？她还好吗？”
上官太太从车上下来，长发挽成慵懒发髻，热切看着冷星晚问道。
冷星晚听出端倪，却不敢擅自回话，转而扭头看向身旁丁升元。
丁升元却视若无睹，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冷星晚见状急忙匆匆跟上。
擦肩而过的刹那，上官太太赶紧提醒儿子道：
“周三那天的生日宴，你别忘了过来，妈妈等你。”
“别等了，不会去的！”丁升元扭头冷冷回。
“你是？”上官太太微皱眉头，打量起这个陌生女孩儿，感觉有点儿眼熟。
冷星晚简直要被丁升元气死，俯身悄悄提醒对方，让他不要毁坏自己形象。
“老大，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这也太没礼貌了吧！”
哪知对方挽起她胳膊，竟加快了步伐，丝毫不顾上官太太诧异万分的神情。
“帮我打个电话。”打道回府前，丁升元突然提出这么个请求。
冷星晚一头雾水，仍按对方指示，从手机备忘录翻出那个没有任何备注的号码。
“电话打通后，说什么啊？”
丁升元将手机上刚编辑好的文字，凑到冷星晚眼前，“照着念就行。”
“喂…”电话那端传来清甜的女声。
“是我，以后没事儿少来看我奶奶，装什么好……”
冷星晚也是没料到，自己刚开了个头，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再打！”
丁升元并不罢休，让冷星晚继续，那阵势恨不得顺着信号将对方给揪过来。
“她…关机了。”
冷星晚尴尬吞了吞口水，看着丁升元气急败坏的样子，抿起嘴巴强忍笑意。
“马玛琳到底是谁呀？”她好奇发问。
丁升元沉默，不是想隐瞒什么，而是他不愿从自己口中再提及这个人。
马玛琳是谁？
她是别人眼中的怪胎，却是丁升元的偏爱。
相识那天，马玛琳身上那件鹅黄色的羊羔毛外套，令她淡妆加持的脸分外白净。
比起其他女孩子的精心打扮，马玛琳简直就像翘课跑来KTV玩儿的高中生。
她不唱歌也不玩游戏，只是安静的坐在角落里，让丁升元忍不住老想看她。
他不好意思过去搭讪，灵机一动，跑到沈南风身边去探口风。
“这些女孩儿联系方式，你是不是都有？”
“多稀罕，要不怎么给约出来的！”
“那个黄衣服的女孩儿叫什么？”
“黄衣服…”沈南风嘀咕着扫视一周，突然停顿，明显愣了下，笑着摇摇头。
“怎么了？”丁升元看不懂他什么意思。
“你喜好挺独特啊，她和我差不多大，算是你大姐姐咯！”
“只要是单身，我喜欢就好。”
“马玛琳她…”沈南风在脑中拼命搜索合适的形容词，“奇奇怪怪的……”
其实沈南风想说马玛琳“怪胎”，又觉得这词过于贬义，思来想去只是说奇怪。
他想起那次朋友饭局，席间开了瓶珍藏红酒，众人赞不绝口，只有马玛琳……
“当大家聊到开启舌头味蕾时，你猜，马玛琳说什么？”
“怎么开启舌头味蕾？”
“错！她说…干脆把舌头伸进杯子里好了，彻底开启！”
丁升元一愣，随即和沈南风对视狂笑，这清奇的脑回路确实太让人意外。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在认识马玛琳之前，丁升元从没想过自己会一见钟情。